他，是春蚕，在农科殿堂里，刻苦攻关，硕果累累，绿叶成荫子满枝；

他，是春泥，在广袤大地上，不舍昼夜，造福农民，愿作春泥更护花。

他，是春风，在三尺讲台上，辛勤耕耘，弦歌不辍，种得桃李满天下；

他，就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、山东农业大学园艺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陈学森。

40多年来，陈学森，埋头科研、躬耕田野、心系仓廪，累计研发了40多项苹果优质高效育种及配套栽培和加工技术，选育出20余个果树新品种，把科研成果挂满枝头，化作农民丰收的笑脸。

“我的事业的根在大地上，在果园里。帮果农增产、助力乡村振兴，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。”今年，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后，陈学森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。

给苹果装上“中国芯”

春种一粒粟，秋收万颗子。种子是农业的芯片，一粒小小的种子可以改变世界，一项技术能够创造奇迹。

“我们研发的是‘美红’和‘鲁丽’的杂交后代，‘美红’是红肉脆肉，‘鲁丽’是抗病。如果它是红肉脆肉又抗病，再通过一系列的育种程序就可以推广给广大农民朋友。”时下，陈学森正带领团队全力开展新一轮苹果培育工作。

在寻找种质资源、培育新品种的路上，陈学森辛勤耕耘了十几年。

山东是苹果大省，苹果产量和效益都位居全国第一，但过去一直缺少自己的优良品种。从20世纪开始，一直是国光、金帅、红富士等洋品种唱主角，高类黄酮苹果更是缺乏。

为了培育中国人自己的优良品种，陈学森孜孜不倦，黾勉以求，在全国各地奔波探寻种质资源。十多年前，在新疆伊犁的一次考察中，陈学森偶然发现了“新大陆”：一片面积约14万亩的野生苹果林，品种有84个！

采样、记录、化验、分析……陈学森带领科研团队迅速行动起来，在野果林连续考察了半个多月，每天都摘回好几袋子野苹果。“有一天早上上山时天还是晴的，中午就下起了暴雨，还发生了泥石流。如果我们从山里晚出来十分钟，可能就被冲下山口了。”陈学森回忆。

随后，他对新疆野苹果以及来自亚洲、欧洲和美洲等世界范围的苹果属24个种、117份种质资源进行全基因组重测序，展开深入研究。2017年，陈学森将多年积累的学术成果发表在世界顶级刊物《自然·通讯》杂志上。这篇在学术界引发轰动的论文，证明了新疆野苹果是世界栽培苹果的起源。

“累计做了107份世界范围内苹果种质资源，通过重测序，我们发现中国境内的新疆野苹果最原始。这意味着世界的苹果都流淌着中国的血液。”说起这些，陈学森一脸的自豪。

在调查中，陈学森欣喜地发现，新疆野苹果具有红肉苹果的性状，而红肉苹果恰恰是世界苹果育种的一个重要方向。他决定利用全世界独一份的种质资源，选育具有“中国芯”的苹果品种。于是，陈学森一头扎进苹果林，吃住在果园，一待就是几个月，成功采集到了红肉苹果的核心种质。

能不能把新疆红肉苹果和肉质清脆的红富士苹果杂交，创建新的红肉种质？一个问号，从陈学森的脑海升起。为此，陈学森把新疆红肉苹果花粉从新疆带回山东，与红富士等品种杂交，定植了40个杂交组合、5万多株苹果苗。经过数不清的杂交、遴选，陈学森团队终于解决了红与酸的矛盾，选育出了“幸福美满”系列红肉苹果。

中国工程院院士束怀瑞在接受采访时评价说：“这在育种资源上是一个很大的突破，红肉苹果在国际上也很少，里边含的花青苷和维生素C都不如咱们这个品种。”

苦心人，天不负。陈学森终于圆了给苹果装上“中国芯”的梦。

“象牙塔”里的“老农民”

“象牙塔里的老农民”，是同事和果农们对陈学森的戏称。

一边当农民、一边搞科研，这是陈学森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。为了繁育出优良种子，陈学森吃过不少苦，而这背后有他坚持多年的初心。

饿过，才渴望温饱；拼过，才更看重收获。1958年，陈学森出生在山东临沭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。他上初中时，生产队收过地瓜后，各家各户可以拿着工具再去地里捡或挖落下的地瓜。有一次，陈学森坚持要去上学，不愿去地里捡地瓜，被父亲拿着棍子揍了一顿，棍子都揍断了。“因为多捡些地瓜，一家人就能少挨点饿。”至今回想起这件事，陈学森仍眼中带泪，犹记得当年自己哭、父亲也哭的样子。

亲身经历了贫苦的岁月，亲眼看见了落后的耕作模式，陈学森一心想用文化来改变这一切，改变乡亲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。高考恢复后，1978年陈学森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山东农学院（山东农业大学前身，以下简称农学院）。从踏入农学院那天起，他就下定决心学好专业，让乡亲们的日子好起来。从农学院毕业后，陈学森留校工作，并在36岁那年开始攻读华中农业大学的博士。博士毕业后，因为科研经费紧张，他便拿着刚发到手的工资跑到离学校30公里的祝阳镇横岭村，和果农们商量建果树育种大棚，栽种杂交果种苗。

“那个小工棚很简陋，有一次暴雨来了，风大地把整个棚都掀翻了。当时做实验用的杏落了一地，有些实验不能再做了。他急得蹲在那里直掉泪。”陈学森的妻子张艳敏回忆说，“那会儿真是困难重重、举步维艰，好在学森坚持下来了。”

细心的人会发现，陈学森走路时，总是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，这是长期挑扁担留下的“后遗症”。高中毕业后，他跟着生产队挑水，种地瓜苗子。后来工作了，做实验，也是一样干农活儿，一担又一担地挑水、挑肥。他经常住在横岭村，照顾自己的树苗，也义务帮当地果农管理果园，修剪、嫁接、施肥、浇水……

2007年，在搞红肉苹果育种时，考虑到实生苗达到一定高度和节位才能开花结果，陈学森便用发酵好的大粪水浇灌小苗，以缩短这些树苗的童期。基地里没有工人，他自己一担担地把大粪挑进去。

“他一上午就能挑60担！”负责管理泰安横岭果树育种基地的郭志忠心疼地说，“我没见过像他这样的‘傻’教授，不知道内情人都把他当成老农民！”

春去秋来，痴心不改。从大学毕业留校任教，至今已有41年了。果品研发周期长，一个新品种的研发往往需要十几年。对此，陈学森深有体会：做育种工作，就要坐得了“冷板凳”，耐得住寂寞，咬定目标不放松，才能收获丰收的果实。

百姓眼里的“为民教授”

对于土地和农民，陈学森寄托了最深沉的感情。

许多认识陈学森的老百姓经常称他为“平民教授”“为民教授”。在他们的眼里，陈学森没有一点儿大学教授的架子，经常跟大家一起干活，与果农们打成一片。

我国梨栽培面积和产量均居世界之首，但受果肉有渣、梨核过大、不耐储运等因素制约，很多梨都卖不上价，丰产不丰收，梨贱伤农的事时有发生，严重影响了中国梨产业的高效发展。

“一定要为梨农兄弟们做点实事！”面对农民兄弟的叹息，陈学森带领团队义无反顾地投入新品梨的研发中。

他们北上南下，采集了莱阳梨、砀山梨的花粉，与含有新疆库尔勒香梨血缘的新梨7号杂交，获得470株宝贵的实生苗，并将这些苗子种植到泰安横岭果树育种基地。

“有一棵梨树，麻雀天天‘摁着’果子吃。我就摘了一个品尝，没有渣，很甜，梨是在10月上旬成熟的，比普通梨晚熟两个月。”2007年11月初，郭志忠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陈学森。陈学森听后异常兴奋：“这个株系可能就是我们要选的品种。”他马不停蹄地采了9个号码标记的单株枝条，并将它们带到冠县果树育种基地嫁接繁殖，开展区域栽培试验。

历尽千辛万苦，几经风雨坎坷，好吃、没渣、香甜的新品种梨在育种基地脱颖而出。这个品种被陈学森团队定名为“山农酥”梨。

陈学森很“宝贝”他的指甲，尤其是左手大拇指，他常修修剪剪，保持“稳定”的指甲长度。“我到老都会保持这个长度的！”他说。为什么呢？因为这是他的“去雄器”。他革新了一个用左手大拇指指甲给果树去除雄蕊的办法，比传统的办法快了20倍。

凭着这种从小处着眼一点一点地创新，40多年来，陈学森带领团队研发选育出“龙富”“山农酥”等20余个苹果、梨新品种，并摸索出了配套栽培技术。

把科研成果化作丰收硕果

非事经过不知难，成如容易却艰辛。

行业内的人都知道，育出一个苹果或梨的新品种至少要花费10余年的时间。陈学森明白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，但面对果农和企业需求时，陈学森却毫不犹豫地把新品种、新技术全部免费送给农民。

“我们的成果都免费送给果农用了，没有转让一个，我想尽快地在生产上推广，让老百姓见到效益。”陈学森说。

至今，陈学森团队的新品种、新技术在山东、陕西等地已累计推广800余万亩，新增经济效益100余亿元，在田间地头结出了“累累硕果”。

免费送好品种、好技术，农民就能自动获得收益吗？陈学森最放心不下的是果农学不好新技术，管不好果园：“果农学会用新技术种植管理新品种，才能尽快从优良科技成果中受益。”为了教会果农，他常常一次又一次到种植基地，手把手地教果农修剪、刻芽及精准浇水、施肥。

每年，陈学森都到山东、河南、甘肃等地义务培训果农上千人。在给果农讲课时，他用农民视角、农民语言、农民习俗为农民讲课，把高大上的先进技术讲成接地气的大众艺术，让农民听得懂、记得住、用得上。

把论文写在大地上，把成果挂在枝头上。陈学森用科技为乡村振兴持续注入新动能，也在广袤大地上践行着“服务三农”的初心。

“四十多年拼搏奋斗，我们只为把水果盘子牢牢端在中国人自己手中。”65岁的陈学森动情地说：“农业科研必须接地气，必须解决产业当中的问题，帮助老百姓致富，如果不坚持这一点，我觉得农业科研专家就对不起专家的称号。”

作为一名教授，陈学森看重的另一片“果树”，就是他的学生。从教以来，陈学森手把手指导研究生近百名，培养的本科生更是不计其数。直到现在，64岁的陈学森还坚持为本科生和研究生讲授“园艺植物育种学”等课程。上课时，他每堂课都设计两三个小问题，以“抖包袱”的形式讲给学生，让学生主动深入思考，逐渐提高创新思维能力。

他还常常带领学生到泰安、济南、聊城等地的果树育种科研基地及科研成果推广示范基地，现场讲解果树产业发展瓶颈问题，并把团队成员摸索出来的“三芽二度一单轴”“果园生草”等配套技术原理、操作方法教给学生，让学生学会果树栽培管理的最新技术。

对学生来说，陈学森亦师亦友，不仅在研究中和他们并肩作战，还教他们如何做人做事。“陈老师编著教材时，每天凌晨4点就到办公室改稿，晚上十一二点还亮着灯。陈老师60多岁了还这么拼，我们年轻人就更不能懈怠了。”说起导师陈学森，学生王楠极为佩服。

又是初夏时节，陈学森的果园基地里，生机勃勃，枝头挂满了青青的果实，丰收的希望从这里出发，化作秋天人们盘中的美味水果。

来源：泰安日报社